大道磨盘漂浮在微型周天星斗祭上空。
哪怕已经收敛所有威能,也只瞬息之间便将周天星斗祭的阵基压得咯吱作响,头颅般大小的元石上一道道裂纹从蔓延开来
陈知安看着柳如烟。
柳如烟也看着陈知安。
师徒二人大眼瞪小眼,神情都有些茫然。
陈知安尴尬地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怎么把大道磨盘放进柳如烟意识海。
而柳如烟则发现这灰蒙蒙的小磨盘好像要往自己脑子里钻,正艰难压制心底的念头,不能抢师父的东西。
元石裂纹越来越多,甚至已经有一块彻底化为粉末。
“砰!”
随着一声沉闷轻响,好似多米诺牌倒塌,牵一发而动全身,足足三百六十颗元石布下的周天星斗祭倏然炸开,阵基彻底湮灭,在空中形成一股白色龙卷。
陈知安脸色瞬变,来不及做任何动作。
只见气机激荡开来,气浪翻滚,瞬间将陈知安砸飞出去,硬生生在墙上砸出一个人形洞口。
顾不得浑身酸痛,陈知安从洞口扑出,想要去救柳如烟。
然而还没等他起身,惊讶发现柳如烟竟安然无恙立在原地,正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而那罪魁祸首大道磨盘则消失不见
“你,你没事吧?”
一瘸一拐走入密室,陈知安开启神庭天眼,双眸射出两道清光,想要查探柳如烟的状态。
目光所及处,竟只有一团灰蒙蒙的雾气,将他视线阻绝在外。
柳如烟摇摇头,又指了指自己,最后低下脑袋。
一副犯了大错的紧张神情,小手更是下意识又揪住陈知安的衣袖。
陈知安惊讶问道:“你是说那小磨盘钻进你脑子去了?”
柳如烟点点头,低着脑袋不敢看陈知安。
先前她见师父被小磨盘砸飞出去,情急之下想要把小磨盘砸碎,结果一不小心把小磨盘给捏碎了。
然后小磨盘又莫名其妙钻进了脑子,鸠占鹊巢,拽都拽不出来。
她虽然年纪尚浅,却也明白这小磨盘大概是件了不起的宝贝。
自己恐怕是抢了师父的机缘。
所以心下不安,又觉得惶恐,眼眶渐渐就红了
柳如烟自从被选为祭女后,偌大个白帝城柳家再没人把她当做人看过。
包括亲生父母也是如此。
他们转头又生了个弟弟,把她丢在一座破烂小院里自生自灭。
甚至害怕被她牵连,和她断绝了关系。
从四岁开始。
她便再也没有见过父母,一个人孤苦伶仃待在那破烂院子里。
柳家当然不敢让她饿死,刚开始时,每三日便会有家仆送来发硬的窝窝头和清水,那是她唯一能见到的活人。
虽然那家仆态度恶劣,骂她是短命鬼,还嫌弃她晦气。
但她还是期待家仆的到来,这是她唯一能听到声音,见到活人的机会。
后来有一次,家奴忘了送窝窝头。
直到六日后才来,发现她居然没有被饿死。
从那以后,家奴来的频率变得越来越少,从六日变成一个月,最后渐渐就变成一年了。
也不送吃的,只是确认她到底有没有死。
再后来。
破烂小院隔壁有一个姓陈的先生开了蒙学。
陈先生声音不大,却总能清晰地传进小院子。
此后她每日最开心的时光,或许就是趴在门缝上等清晨从院子外结伴走过的蒙童。
端着小板凳坐在墙角听陈先生讲学。
早上随蒙童向先生随礼,午后又随他们向先生道别。
日日如此
直至有一天,院子隔壁没有响起先生的声音,蒙童们也再没从门外路过,那天是她八岁生辰。
她又变成了孤零零一个人。
又过了一年,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忽然闯进院子,抱着她老泪纵横。
后来她才知道这是爷爷。
爷爷告诉她要遍访天下神医为她治病,带着她离开了白帝城。
此后她随着爷爷东奔西走,颠沛流离,饱受了风霜,遭尽了白眼、吃够了苦头,她从没在意过,因为从四岁开始,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只是不忍见爷爷也和她一样。
在她短暂的人生中,抛开最初那四年,她从没有主动讨要过任何东西,甚至不敢接受别人的施舍,因为她知道自己还不起,也不愿让爷爷为难
哪怕是在道门。
她也每日替道门弟子清扫石屋,没有吃过白食儿。
可今天,她抢了师父的东西。
所以她惶恐,不安,害怕师父生气,又怕自己赔不起。